布莱恩·博克瑟·瓦赫尔,医学博士,人类认知研究专家,圆锥角膜病治疗、激光视力矫正和干眼症治疗领域世界级权威之一,长期致力于眼科手术工作。二十年来,他在临床和学术研究领域都颇有建树,堪称美国医学界的翘楚。他的研究领域广泛,对人的思维方式和大脑工作方式也颇有研究。目前,他任贝弗利山庄鲍彻·瓦彻勒视觉研究所主任,洛杉矶知名西达一赛奈医学中心主治医师。
杜飞,文学博士,南京信息工程大学文学院副教授,曾沉浸于英美文学领域探索,近年来主要从事国别与区域问题研究。有译著数本,发表论文十余篇。
曹迪,毕业于解放军军事科学院,军事战略学博士,主要关注军事外交和防务问题。醉心于中国经典诗词,对心理学尤感兴趣,并有志于在此领域深耕。
引言
现实只是一抹幻影,尽管它从不消散。
——阿尔伯特·爱因斯坦
2009年,成千上万的游客涌向爱尔兰拉斯基尔(Rathkeale)圣玛丽大教堂(St.Mary’s Cathedral),他们相信,教堂外一截盘曲的树桩上呈现出了圣母玛利亚的剪影。
各种调查显示,全世界范围内近10%~25%的人声称他们有过灵魂出窍的经历。
美国国家UFO报告中心(National UFO Reporting Center)数据表明,全球每年有近7000例关于发现不明飞行物体的报告。
无论你是不是怀疑论者,看到以上数据,可能你都非常想知道这些现象是真实的还是仅仅是错觉。难道这么多人真的有这些难以置信的亲身经历,还是他们都在重温伍德斯托克(Woodstock)音乐节的经历?如果确有其事,这些亲历者对这些事件的理解是否准确?或者这只是人们漫无边际的幻觉,甚至他们有可能全都精神错乱了?
那些声称在树桩上看到圣母玛利亚的剪影,有过灵魂出窍体验或看到不明飞行物的人有一个共同之处:他们狂热地相信并坚定地认为他们所见的都是真实的。他们百分之百地肯定他们所见到的都是真正发生过的,哪怕是科学解释和逻辑推理也无法推翻他们的想法。
我写这本书的目的并不是揭穿甚至挑战宗教、灵性或新奇现象——这些对我来说是不可能完成的艰巨工作,我所关注的是爱因斯坦的那句名言。事实上,如果我们认为的真实事件只是一种错觉,为什么它会如此持久不散?为什么我们会理所当然地把错觉认定为事实?不仅如此,在错觉之外,是否存在确切的现实呢?
作为一名投身于视力矫正事业的外科医生和眼科医生,我一直对人类的五种感官——视觉、听觉、嗅觉、味觉和触觉——之间的关联以及大脑如何注意和解释这些关联,从而区别现实和错觉分外感兴趣。
我对这个问题的兴趣还要追溯到我在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UCLA)第一学年选课的时候。那时,我刚被一个我喜欢的女生拒绝,回到宿舍,我思忖着有没有约女生的更好办法。从小时候起,我就对思维,特别是异性如何思考问题产生了极大兴趣。在小学图书馆里,我偷偷地阅读了《上帝,是我—玛格丽特》(Are You There God? It’s Me, Margaret.)。进入大学后,我对大脑的信息接收和认知形成产生了极大兴趣,因此我决心学习心理学和生物学。后来,我获得了心理生物学学位。
时间很快进到1999年,那时我刚刚成为一名眼科医生。当时我有一位病人,他是一名救生员,打算做准分子激光手术(LASIK)。然而在给他做检查时,我发现他患有圆锥角膜病—这是一种引起视觉失真的角膜疾病,而且他一只眼睛的病情比另一只更严重。然而他却没有注意到两眼视觉的差异。为什么呢?因为他那只较好的眼睛几乎完全取代了坏眼,以致他几乎感觉不到另一只眼睛的模糊感。虽然他并没有意识到视力问题,但他的大脑已经适应了这个新情况,否则的话,他会有持续不适的感官负担。
如果说大脑能改变我们对自己视力的认知,它是否也能改变我们对其他事物的真实感觉来迎合我们的心理需求呢?比如说,如果你将要目睹无比痛苦、情感上难以接受的事件,你是否会在心理层面修正这件事以使其符合你的想法?我们的大脑每时每刻都在破解各种事实之间的细微差别,难道不是由大脑来认定什么是“真实”的,从而帮助我们生存和繁衍吗?
说得更直白些,我们能确定这世界上存在确切的真实吗?今天的沙发一年后仍然是沙发,虽然稍微破旧了些—尤其是如果家里有孩子和宠物,或者是你喜欢坐在沙发上吃比萨。不管如何,沙发永远不可能变成狗。
然而,对于特定数量的人来说,确实发生过视觉误认的情况。那些患有黄斑变性的人——这种疾病会导致患者丧失中心视野,最终可能使中心视力丧失——可能会体验到非精神幻觉,因为大脑的视觉皮层无法正确解码眼睛传送的信号,作为补偿,大脑就用自己形成的图像将其取代。大脑不仅能给我们看到的东西赋形,还可以用新图像代替现有图像。所有的查尔斯·邦纳综合征(Charles Bonnet Syndrome)患者——其特征是产生视觉幻觉,经常被误诊为精神疾病—都印证了一句箴言,即有些事情并非如我们所想。(对此,我们将在第7 章详细讨论)这种综合征患者可能会看到从抽象模型到鸟类、婴儿和白沙滩等任何事物。然而,那些亲历这些幻觉的人知道,这些都是错觉而不是精神妄想。
黄斑变性和查尔斯·邦纳综合征引出一个有趣的问题:我们的正常视力所见到的也是幻觉形象吗?如果有一百个人认为他们看到的是一只鸭子,只有一人认为他看到的是一只沙鼠,我们完全可以确定,这个人在胡言乱语(或者完全是个疯子)。但如果在面对一只鸭子的人群中,有一半的人都认为自己看到的是一只沙鼠,那该怎么办?难道都是幻象,还是有像精神分裂症这样的传染病导致了大规模的精神疾病?或者,如果换作那些在树桩上看到圣母玛利亚的游客,在有确凿证据(如照片)证明它就是一只鸭子的时候,是否有其他原因导致这么多人仍然认为他们看到的是一只沙鼠?
在这本书中,我们将探索大脑解读世界和理解世界的能力,为什么我们的感受和现实并不总是保持一致,以及我们如何通过外在和内在的认知来影响我们周围的世界。事实上,并不是所有事情都如表象所示,很多因素都在影响我们的认知。有一种叫作“联觉”的健康状态会使人甚至能“看到”音乐或“品尝”到声音。(联觉的第二种形式是将诸如字母和数字等物体与颜色或味道等感官知觉联系起来。)即使普通的感冒也会影响眼睛、耳朵、鼻子和喉咙——更不用说大脑会变得昏昏沉沉,扭曲我们对所见事物的感知。当因患流感而感觉不舒服时,我们对周围世界的认知可能会变得混混沌沌,对那些我们通常会感到乐观的事情,也可能会提不起精神来。
至于失眠,任何失眠症患者或新生儿父母都会告诉你,他们对事物的感知都有些离谱,而且在不眠之夜后对时间的记忆也变得扭曲和虚幻。我们无须翻看刑事案件调查、法医证据和“酒后眼里出西施”研究也会知道,酒精和毒品会损害我们的感觉,妨碍我们的判断。
围绕认知与现实展开的争论众所周知。我们通过自己的认知过滤器来感受现实。两个人听到相同的对话,对后来发生的事情却有迥然不同的理解,他们都确信只有自己才是正确的。来自立场不同的政党的人,观看同样一场电视政治辩论后,对结果有截然相反的看法。12名陪审员花费几个星期时间参加刑事审判,面对相同的证据和证词,他们对被告是否有罪仍然存在分歧。
这些相互矛盾的现实为何能够同时存在,并被认为是“一个”现实?我们通过自己的滤网创造现实。换句话说,我们生存在自我认知的世界中。
游隼眼中的现实是德克萨斯蝾螈所无法企及的,星鼻鼹鼠永远无法想象红尾鹰的世界。人类对现实有独特的认识,这是由一些影响因素共同塑造的,比如成长过程、心理、生理、遗传、习惯和记忆等。教皇对来生的看法与伟大的理论物理学家劳伦斯·克劳斯(Lawrence Krauss)的观点截然不同,然而他们都对自己的信仰深信不疑。难道教皇的信仰是盲目的?抑或是克劳斯博士排斥所有缺乏严格证据的观点?我们都有自己的世界观,它们可以迥然相异。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认知塑造了我们的世界观。一般来说,我们塑造自己的认知,就像我们根据编造的故事来捏塑“培乐多彩泥”一样。但有时候,表面上看起来一切正常的事情,其实认知正在潜意识里塑造我们的思想和行为,就好像我们在睡梦中驾驶车辆一样。
显然,我们通过感觉来和世界建立联系。但是,如果认知塑造了我们对现实的看法,那么我们认识的其实是一个被创造出来的世界。我们能明辨是非吗?
许多动物对世界的看法是我们无法想象的。人类每只眼睛里只有一个晶状体,但有些种类的昆虫的眼睛中的晶状体最多可达2.5万个。(设想一下,如果人类也有那么多晶状体会是什么情景?)2.5万幅同步图像对苍蝇认知世界会产生什么影响?同样,人类的闪烁融合阈值——几乎完全稳定的间歇性光刺激频率—为每秒50 张图像。慢频率图像单次成像,而较快频率图像就会变成连续动作。另一方面,只有速度达到每秒闪烁100 次以上时,鸡才能看到连续动作,而苍蝇只能看到速度为每秒闪烁300 次以上的动作。这个世界中我们习以为常的连续图像对于这些动物来说却视而不见。
人类是如何理解自己的经历呢?面对不同情况,除了单纯的应激反应,人类思维是如何运转的呢? 我们永远无法像鲨鱼那样能探测到垂死的鱼发出的微弱、遥远的电脉冲,闻到四分之一英里a外汪洋大海中一滴鲜血的味道。但是我们有一个优势:我们具备推理能力,这是我们设置在错觉和现实之间的一道屏障。
什么是认知商?
关于认知商有各种定义,但我倾向于认为,认知商是指如何解读事物和偶尔利用我们的经验来区分幻想和现实。认识商非常依赖于感觉和本能,同时也经常受到情绪和记忆的影响和歪曲。和其他形式的智力一样,人们的认知商水平各不相同。但是,认知商是一种后天习得的技能。它起始于意识,需要勤加练习才能成为习惯。因此你会发现,起初你对某种情况或环境反应过激,一旦有了正确认识和采取不同角度,你就会扪心自问:我是否对该情况有正确的理解并做出了最佳选择?
在名著《大脑使用手册》(The User’s Manual for the Brain)中,L. 迈克尔·豪尔(L. Michael Hall)和鲍勃·G. 博登海默(Bob G. Bodenhamer)写道:“不是人的问题,也不是经验和经历的问题,而完全是参照框架和心理想象(mental movie)问题,是在参照框架内运转的心理想象问题。”这才是我们理解自身经历的方式。如果一只视力很好的鸟用我的脑袋练习啄食,我要么大发雷霆,要么说:“这是喜事临门!”(这是我从出生于布鲁克林的父亲那里学到的。)
如果我们对令人痛苦的事情记忆模糊,这有什么作用呢?如果能够看到这件事情的积极一面,为什么还要让自己沉浸在负面情绪之中呢?这恰恰反映了认知商的精准能力。健全的认知商能识别并记录那些扰乱你思维的错误想法。认知商较高的人会意识到,大脑比你想象的更有可塑性,而且能在必要时调整和重启。和驾驶汽车、体育运动或学习使用一种工具等其他技能一样,认知商是可以提高的。
许多人都经历过创伤性事件并根据这些经历做出过重大决定。他们对这些事件的看法或积极或消极地塑造了他们的生活。决定结果的并不是事件本身,个人对事件的认知以及事后反应决定了他们今后的思维方式。我们在电视上看到或在书中读到的“英雄般的”幸存者,只不过是成功利用了认知商原则,而“沦为牺牲品的人”的认知商并没有被充分调动起来。
提升认知商
正如我前面所说,由于认知商是一种能够习得的技能,因此需要进行练习才能形成习惯。有些时候,你可能发现自己刚开始时对某个情况的反应并不积极。你不必立即形成负面观点,你可以问问自己:这是最好的做法吗?如果不是,你可以利用认知商改变你的想法以获得更有利的结果。
你是如何在心理上和行动上看待和对待这个世界的?本书的主要目的就是帮助你找到对这个问题的顿悟时刻。我真心希望,随我踏上这段旅程后,你能对人类认知之谜获得醍醐灌顶般的认识,并能根据你的感觉和直觉做出更好的决定。在接下来的章节中,你会学习到,对认知商的理解和重视如何成为潜藏在你的思想、行为和感觉背后的关键。你将会了解以下内容(排序不分先后):
•为什么一些人无法抗拒100 美元一杯的“猫屎咖啡”的诱惑?
•大脑如何帮助我们理解世事?
•思维方式何时使我们保持精神健康,何时对我们弊大于利?
•为什么人们总是对错觉执迷不悟?
•为什么我们会觉得不得不“还人情”?
•当我们在午夜看到“外星人”时,真相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低认知商能让我们更好地欣赏艺术?
•为什么有些人会在玉米片中看到耶稣?
•夸大其词的认知商如何影响大众的认知商?
•为什么有些运动员和团队总是赢家,而另一些运动员和团队则不断失利?
•互惠原则如何绑架我们的认知?
•名人效应如何操纵我们的认知?
•为什么说马克·吐温(Mark Twain)对手淫的看法展示了他的高认知商?
•为什么金·卡戴珊·维斯特(Kim Kardashian West)会有如此巨大的社会影响力?
•低认知商的人为什么更容易被邪教洗脑?
•为什么我们会对时间形成歪曲的认知?
•什么时候应该跟着感觉走?
本书中既有一些认知商极高者的例证和个案研究,又有一些可能让你大跌眼镜的例子。在本书第16章中,包含一项评估测试帮助你确定自己的认知商水平,此外还有一些提高认知商的简易可行的方法。
100年之后,我们甚至可能会无法理解今天通用的科学。到那时,几乎可以确定的是,我们对大脑结构已有了详细了解,但我们仍然无法理解人们如何认知世界。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我们仍将继续认知这个世界。不管怎样,我们每天都会尽力认识理解那些不可思议的东西,就像所有生物都以自己的方式感知世界一样。这一切都始于人类大脑,这正是下一章我们要探讨的问题。
系牢安全带,做好准备迎接头脑风暴吧!